“死亡的终点”
我从精神病出院的那个下午,没有一丝风,天闷热的快要窒息。
远远看到母亲正靠“早日康复”的牌匾下抽烟,手臂上的针孔清晰可见,像是无数蛆虫赖以生存的巢穴。等我几乎走到她跟前,她才抬起头,领我上了一台破旧的面包车。
吃饭了吗?
没有。
给,垫垫肚子。
她丢给我了一包素食饼干,我撕不开包装,索性就不吃了。
病好了吗?
嗯。
那就行,还去读书吗?
不去。
其实我骗了我母亲,不仅如此,我还骗了我自己。在过去的十八年里,我总是一次次地忽悠自己:去住院就好了。可是到了我才发现,其实没什么两样。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,死之前总得骗个谁,才说一定是不一样的。
最好的办法就站在原地不动,然后远远地往向那边,心里想着那边一定比这边好。但我不能去,除了遥远,那里一无所有。
面包车在过河大桥上疾驰,黑压压的乌云侵蚀着城市上空,很快就狂风大作起来。雨点像泄愤似的,向尘土和虚无吼叫。我开着车窗,雨点打在我的脸上,有点疼。
关窗。
……
我要你关窗。
…..
我要你关窗你听不懂吗?
…..
车猛然停下,我依然保持着沉默。远处传来雷声,像是某种东西在天边崩塌一样。我母亲侧过头,她的声音生疏而又凄厉,浮在半空中的万物都颤抖起来。终于,力竭之后,她瘫软下来,身上的烙印逐渐暗淡,只是猛烈的喘着粗气。后方的车辆不耐烦地闪烁着猩红色的前照灯。
母亲的肩膀松弛,开始一阵一阵的抖动。我的半边脸已经被雨水打湿了,我看不清母亲的脸,看不清世界的轮廓。
“这样下去,你迟早会死掉的。”她低声说着,重新启动了面包车。
“好。”
面包正在飞驰,不知道压到了什么,清脆好听。我看见人和事物都呈现出波动的模样,仿佛要被融化,十分梦幻。令人困顿的黑暗散发着温热的气息,我深陷其中,闭上了双眼。
紧接着,车辆失去了平衡,朝着滚滚的河水奔去。
我依然闭着眼,身体里有火花闪现,黑烟中有一股无形的触手掐着我的咽喉。惊恐、无助的呐喊声也从上边传来,更多的乌云从远处席卷而至,站在桥上的人越来越多,仿佛凝滞在这场窒息的大雨中。
沉入河底后,我又再次浮出水面,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,不过也无所谓。
我不知道我身处何地。没有看见人,没有看见桥,没有看见灰烬和星光的残骸。风将一切吹散了,这里除了我之外,再无其他。
只有一尾透明的鱼游离在盐晶的墓碑中,没有水渍,也没有痕迹。
远处是无边腐烂的黑暗和燃烧的地平线。
文/爆浆气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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